《荆楚社科名家(第一卷)》节选 朱祖延:成长环境好,幸得引路人

朱祖延出身在一个世代读书的书香门弟,曾祖父、祖父都在前清有科举功名,声势显赫。家里藏书丰富,先辈多有著述,家里印书的雕版装满了两间屋子。祖父曾受教于著名学者俞樾,曾替俞氏的《日损益斋骈体文钞》做过笺注。家里的祖母、姑婆,自他小时候便用祖父的事迹教育他,希望他通过读书改变命运。这对朱祖延自小确定著书立说、树德建言的思想影响很大。十三岁那年,他考取了江苏省立扬州中学,进人高中阶段后,得到了张九峰老师的谆谆教导。此后,他一步一步朝着这条道路稳步发展。

1941年7月,高中毕业后考人上海之江大学(在上海租界里),读书仅一个学期,太平洋战争爆发。12月8日,日寇侵占租界,学校解散。在不得已的情况下,1942年初,他回到了已经沦陷的故乡,在家闲居、自学。1943年3月,在伯父的资助下,朱祖延得以从家乡绕道豫西,来到战争的大后方——重庆,由于沿途所经之地多为日寇占领区,触目所及,民不聊生,哀鸿遍野,因而心生愤概,诗兴大发,写下了《自日寇占领区取道豫西灾区人川,途中书所见》的组诗,其一云:“饥馑刀兵相荐臻,家家断炊甑生尘。伏牛山下经行处,满目鸠形鹄面人。”其四云:“周流不见观风使,民瘼何由达上京。我对灾黎三叹息,嗷嗷声里复西行。”诗中真实地掲示了深受灾兵之苦的老百姓生活的状况,表露出了深深的同情之心和对现状无人关心的忧虑和无奈。

在重庆,朱祖延很快考人中央大学中文系。读大一时,他常常身着长抱,温文尔雅,站在床边背手吟哦或默诵诗书,颇有“夫子”之气,给人印象深刻,那时大家就以“夫子”称之。这个绰号得名之由是从朱祖延本人的档案材料中查出的,也证明了“朱夫子”的称号并非是他在湖北大学工作和生活期间才有。

在中央大学期间,他受教于汪辟疆、乔大壮、张世禄、朱东润、王仲荤等名师。身为系主任的汪辟疆先生,此时已经在目录学方面有所建树,其广博深厚的学问深深吸引着年轻的朱祖延。他经常出入汪先生家门,叨陪杖履,向他求教宋诗、目录学方面的专业问题,在汪先生家常常一坐就是半天,成为1946年前后先生门下最红的学生。在汪辟疆先生的指导下,朱祖延开始做《补魏书经籍志》的工作,这无疑给了他学习专业最好的实践机会。朱祖延日后写成专著《北魏佚书考》,就与此时的前期积累密不可分。汪先生还常把自已写的读书心得《方湖日钞》拿给他看,上面也记载着师徒二人讨论问题的点点滴滴,这无疑也让朱祖延深深地引以为荣,并暗暗地以汪先生为榜样,积极向他学习。从此,朱祖延一心一意读书治学,为后来的成名成家打下了一定的基础。

背井离乡独自求学的滋味并不好受,清闲下来之后,尤其是逢年过节,思乡之情不禁油然而生。“关河归梦远,风雪客衣单。梓里音书断,黄昏独倚栏。”(《乡思》1944年)“江山半壁暗胡尘,羁旅巴渝又一春。除夜凄凉眠不得,天涯遥念倚庐人。”(《除夜思亲》1945年)(见《朱祖延集》,湖北长江出版集团、崇文书局,2011年9月版,第599页、第600页。)诗中透露出了自已当年身在重庆,羁旅异乡,思归不得的情愁。

朱祖延的过人之处是他不仅勤奋好学,而且能够在浮躁喧闹的环境中静下心来读书做事。这种优点伴随他一生,是他取用不尽的无形资本。在大学读书期间,他认为学校是读书的好环境,反对把学校弄得乌烟瘴气,因此他能排除各种干扰,争取时间在图书馆里静心地做他的目录考订工作。

 青年时期

大学毕业以后,朱祖延到南京青年会中学任教,又经汪辟疆先生介绍,到国立礼乐馆兼任助理编审。当时不少同学很难找到工作,生活难以为继,但他却有两份差事可做,这让不少同学大为羡慕。在礼乐馆兼职期间,他仍然整天钻在故纸堆里,过着书虫一般的生活。国立礼乐馆奉命裁撤之后,朱祖延曾专门给汪辟疆先生写过一首诗,意在恳其帮助再谋职位。诗云:“尺牒朝颁泪暗弹,当途今已废春官。岂缘礼坏忧思切,更觉家贫生计难。俸有斗筲宁补乏,养无菽水不成欢。悬知负米空归日,寂寂庭帷彻夜寒。”(见《朱祖延集》,湖北长江出版集团、崇文书局,2011年9月版,第600页。)

尽管由于时局动荡等客观原因,汪先生并未再给朱祖延谋得职位,但在生计艰难之时他首先想到的仍是汪辟疆(字方湖)先生,可见,汪先生在朱祖延心中的地位之重要。2006年,年届八旬的朱祖延写下了《忆方湖师》二首:“绛帷受业始渝州,绿鬓门生今白头。每忆音容思往事,、执湖不觉泪双流。”“谛味徽音晒布厂,叨陪杖履太平桥。寻思六十年前事,犹自心潮逐浪高。”(见《朱祖延集》,湖北长江出版集团、崇文书局,2011年9月版,第638页。)师徒彼此情深也可见一斑。

总之,在大学求学乃至毕业初期的这个时期里,汪辟疆是朱祖延成长道路上一面旗帜,更是他后来学术生涯的引路人。